吗？”
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姜妩看着他的眼睛，诚恳道。

　　方知淮大概是早有预料，无所谓地一笑，正准备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去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，姜妩却继续补充道：

　　“我或许是喜欢你的，但我更想挖掘我的社会价值而不是家庭价值。妈妈告诉我，尽管她遇见了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，优渥的生活也不需要她为家庭耗费太多心力，但结婚生子仍然对她的科学研究造成了极大的影响，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得不被迫休息、终止研究。生产之后，她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素质、脑力、智力都不如从前。”

　　“知淮，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。相比谈恋爱、结婚、生子，我更想为物理献出我的一生。”

　　她的目光诚恳而真挚，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。

　　本来该遗憾的对吗？可方知淮居然抑制不住地感到一阵由衷的喜悦。

　　至少她是有点喜欢我的，这样就够了。

　　他笑了一下：“我明白，我支持你。智者不入爱河，寡王一路硕博嘛。”他顿了顿，还是把下一句咽了回去。

　　“那我就陪你一起勇攀人生高峰。”

　　这样的话，说出来就是自讨没趣了，既困扰了别人，又显得自己纠缠不休。

　　这句话，适合放在心里。

　　他温和地看着姜妩，觉得能够陪伴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幸福了。

　　姜妩一生未婚，致力于物理学研究，获得了无数研究成果，而方知淮顶着家里的压力，始终陪在她身边。

　　几十年过去，姜妩已经垂垂老矣，鬓发斑白，但仍然精神抖擞，行动之间与当年那个倔强而执着的女孩子一模一样。

　　这一天，她受邀参加采访。

　　问了几个专业相关的问题之后，终于有一个记者抢到机会，问道：“请问您为什么一生未婚？”

　　姜妩笑了一下，神色很温和，语气淡得不像话。

　　她说：“你看，又是这样的问题。”

　　记者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，脸“唰”一下红了。

　　姜妩站在大礼堂的中心讲台上，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，每一个扬起的脸上，都或多或少地带着几分探究的神色。

　　她调试了一下话筒，开口：

　　“大家今天聚在这里，本该问一些严肃的、有意义的问题，不过我也早就想到你们会对我的私事更感兴趣。事实上，这么多年来，有很多人这样问我。他们有的是我的亲人，有的是我的朋友，还有我的导师，和半生不熟的邻居。你们看，大家都对一个女性的私事如此关注，尤其是婚姻方面的问题。

　　自古以来，女性总被劝导回归家庭，大家发现了吗？有很多赞美女性的词，比如贤惠、贤内助、贤良淑德，一般指的都是女性在家庭生活当中的美好品质，每个词都在强调和灌输一种女性的家庭身份，或者我们可以称为附庸身份。

　　在我高中时，女性理科思维弱、女性更感性、女性不该学习理工科……这样的声音频频出现，可是并没有一种科学的论断证明这些。相反，女性从小到大都表现得相对更出色，从统计数据来看，女性的本科率远高于男性，而研究生率却陡然下降——是因为女性没有搞研究的能力吗？不是。

　　是因为本科毕业后，女性到了所谓的适婚年龄，人们都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劝她，让她们不得不离开学校，淡出工作。

　　我不得不说，女性角色的缺失，是科学研究一大损失。”

　　“……最后，我想送给所有女孩子一段话：

　　祝你们的脚步踏遍人类智识的所有角落，在结构性限制与压迫彻底消除之前，不要轻易相信天赋的倒果为因。祝你们在男性霸占的领域夺回自己应有的成就。

　　祝你们无论在大众文化中，还是亲密关系里，不被物化、矮化、附庸化、宠物化，能够得到真正平等的爱与尊重。当然，如果你们不需要的话，也祝你们可以摆脱爱情的桎梏，得到更广阔的自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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