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有点压抑。
几个伶人的脸上,也都带出了山河破碎的悲戚。
半年之前,天津陈的街道上,数不清的大好男儿身殉家国,横尸巷道。天津城如今留下来的老百姓,一半儿都见过死人,听过枪响。
他们的血都还没凉,天津城的戏子,就已经开始看着仇人的脸色吃饭了。
这两年唱戏的地位高了,早生十年那戏子就是世人眼里下九流的玩意儿。原本是不忿的,可这亡国奴三个字儿扣在头上,才真发觉这伺候人的行当不怪人瞧不起,这“名角”两字也没有多高贵。
“小鬼子懂得什么是好戏?还不是谁装龟孙装得最像,就赏他一口剩饭?京津沦陷以后,但凡要点脸的角儿都不肯唱了,倒叫个粉儿戏出身的娘儿们出了头。”
“这就说的太难听了……程老板这些年起起伏伏的,早该红了。乾旦有梅、程、尚、荀顶头着不敢讲,可坤旦里头,也就属她了。毕竟那一手跷功绝活儿是真俏,京津圈儿里也是混出了名号的。咱科班出身的小时候都试过旦,可谁舍出过那一身刮去往死里练跷?”
说话的人搓了搓手掌,忽然压低了声调。
“远的不讲,就说邵师长要还在,也轮不到日本人捧她……”
旁边的人却嘿然一笑,意味深长的道:
“邵师长要还在,没准儿程雪初到现在都红不了。”
“那姓邵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平日里瞅着威风八面的,天津城里好像属他能耐。旁人想请程老板喝个茶,都要跟他打过招呼。可你看日本人来了,他那队伍放过一枪不?跑得比他妈驴都快!”
……
谭铮靠在墙角里听着,嘴角里叼一根西洋烟卷,却没点着。
“老胡,这程雪初真是亲日的?”
他今日套了一身纯黑的中山装,皮鞋擦得铮亮,黑框眼镜挂在鼻梁上,正是时下男大学生里最流行的打扮。
难得是人长得也英挺,挺胸抬头的一站,很有几分新时代青年的气派。
可这个摩登的“新时代青年”,却缩在广和楼的后巷的墙角里,与一个破烂棉袄的黄包车夫并肩吸烟。
那车夫时不时警惕的望一眼巷口,口中应道:
“亲日未必,但对我们的看法也不太亲切。我们的同志接触过,很难打交道,这才转而收买的她身边琴师。”
“不亲日,但反共。”谭铮点点头,咬着烟卷儿,在嘴里换了一边儿:“邵光义这个铁杆蒋派,哪儿哪儿都坏事,我看早晚要对上一场。”
车夫老胡掸了掸烟灰,不置可否:“你烟怎么不点?”
“一会儿,执行任务,有味儿。”谭铮慢吞吞转过脑袋,跟老胡脸对着脸,推一推快要掉到鼻尖儿去的黑框眼镜:“您看我今儿这扮相,哪像有这种低俗嗜好的。”
老胡手上的烟还没抽完,闻言一怔,连忙把自己手上的烟也掐了。
皱眉道:“怎么不早说。”
“你抽没事儿,掐个烟给你心疼的……”谭铮又把眼镜从鼻梁上扒下来:“话说跷功是什么?”
“你没看过戏么?”老胡把半截抽剩的烟头,妥帖的收进了口袋:“就是在戏台上模仿裹脚的女人,穿一种木头做的鞋,那个就叫‘跷’。”
谭铮咬着烟:“嘶——孙文先生号召妇女放脚都多少年了,怎么唱戏的还缠着?那男旦怎么办?”
“不是,唱戏的女人都是大脚,是那个鞋做的像个小脚,演戏的踮着脚穿在里头。而且也不是什么戏都穿跷,武旦才穿。这么翻跟头、打把式,不是显本事么……”老胡忽然眨了下眼,愕然的看着谭铮:“话说你还真没看过戏!你一会儿还要装票友……”
谭铮想了一下,挺深沉的道:“我在苏联的时候看过芭蕾。”
“……”老胡噎得直瞪眼,怒道:“少他娘跟老子臭贫,我是你上级。”
谭铮却忽然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:“嘘——”
半遮半掩的戏楼侧门,隐约露出了棉袍的一角。
是有人要出来了……
门外的几个龙套还没察觉,话不投机,已经吵出了真火儿。
“婊子养的娼妇,爬了日本人的床板儿红起来,不是汉奸又是甚?”
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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